［白话一宿］烟囱正在消失

baicai

文／白菜

每个人的家，对于他自己而言，都是最美丽的地方，都是最温暖的场所。
在那里可以获得贴心的情感；可口的食物；细小的关怀；舒服的生活方式，坐在刚装修完的客厅沙发上，翘着腿，泡杯茶，盯着漂亮的电视背景墙发会儿呆。
或者，从这个房间转到另一个房间，自我欣赏着陶醉着。同时，也回忆着三个月甚至半年以来的辛苦历程，忍不住叹息一声，“今晚吃顿好的”。
这是对“家”的发现与寻找的过程。
从水泥砂浆和电线中拔腿出来的我们，体会深刻。
漂亮、时尚、地中海、简欧、现代等等之类都好，总之它在我们手里完整地成功地破茧而出。基本上大概也算是实现了我们当初的梦想。
我们应该庆幸，生活在这样一个年代。庆幸可以把自己的毛坯房像模像样地“装”起来，而且可以把“装”的过程拍照记录，写成文字发到网络这样一个平台。
这在我们父辈看来，简直是个神话。

我记得，1985年，父亲第一次建房子。
那时候房子还停留在“建”的过程，强调的是“建”，而不是“装”。
“装”是一个次要的过程，家具搬进去就是了，把房子“建”起来才是关键。
打地基和上梁成了建房子的最重要的两个环节。在梁上挂上红布，宴请亲朋好友，听母亲说父亲那天也许是太高兴了，还不小心被砖砸伤了脚筋，后来的一个月里，就只能坐在工棚里，吆喝，指挥小工干这干那。
无论哪个年代，无论哪个人，能拥有房子，相当于他从“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“的环境中脱离出来，是一次脱胎换骨，扬眉吐气做人的根本。

到了2004年，建设新农村开始了。
这个时候我们的故乡已经开始会“装”了。铝合金门窗和抽水马桶进入农村，电视背景墙也开始拙劣地出现。
那段时期，我对故乡的消失感到莫名的忧郁。我们古老的小学矮旧的围墙在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某户人家的二层楼房。我家的木头大门不见了，换成了喷漆防盗门。
所有的一切都在消失。
前几天元旦我回了老家一趟，在酒桌上，他们已经开始谈论多乐士真漆假漆的辨别方法了。开车从路边经过，能看见“室内门钢木门非标门”的广告刷在农家的整面墙上。
我在想，幸好现在还有“村庄”存在，村庄内部还有“烟囱”存在，如果哪一天烟囱也不见了，换成了烟道，那些歌颂“烟囱”的诗人该怎么办？难道去歌颂烟道吗。
这事情，可真不好办。